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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月18日 星期一
2007年12月12日 星期三
黨政力量鬆手 報業向商業靠攏
文/邱奕嵩(資深媒體人)
過去十年報業市場多元蓬勃,新興報業樓起樓塌,兩大報團力守城池,經過十年廝殺,市場重新洗牌。新聞工作者則踏著政治改革的浪潮前進,言論自由鬆綁,黨政力量雖鬆手,但特定的意識型態及商業利益的制約,仍是九O年代新聞工作者無法逃離的魔咒。
九O年代伊始,甫創刊不久的首都早報及環球日報相繼停刊。新興的報業沒有強大的資本作後盾,無法傳統兩大報內殺出重圍,不景氣逆流下宣告不支,報業市場回歸到傳統報團競爭態勢。
傳統兩大報挾其長期保護策略下累積的市場優勢,在九O年代初期持續擴張,站穩市場上領導地位,自立報系則藉晚報基礎,另成立自立早報,但無法突破兩大報夾殺,反而拖累自立財務,經營每下愈況,九四年「台南幫」不願投入資金,交出四十餘年的經營權,由政商兩棲的北市議員陳政忠接手。移轉過程中,自立員工及文化新聞界人士擔心自立長期累積的公正客觀形象,遭政商勢力介入,發起搶救自立、新聞自立運動;之後並催生台灣新聞記者協會的成立。
陳政忠入主自立報系後,許多編採人員紛紛求去,報面品質也未見精進,加上金融風暴影響,陳政忠所屬的宏福相關企業營運亮起紅燈,九九年一月自立早報黯然收攤。不到五年,陳政忠不但沒有實現當初接下自立的豪語,只留奄奄一息的自立晚報。
原要接手自立的江道生,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戲劇性退出,與周天瑞等人另起爐灶,成立勁報。自立則由北縣政商人士張慶忠、陳錦錠接手。張氏夫妻找回「老自立」胡元輝擔任社長,希望以老店新開的姿態,重新擦亮自立招牌,能否如願,仍待觀察。
相對於自立報系十年來跌跌撞撞的過程,自由時報的崛起,則對國內日報市場產生激烈的重組效應。自由時報在九二年開始,展開密集的重金促銷策略,加上運贈閱讀率。挖角策略提高品質,配合政治氛圍的轉變,幾年下來,的確突破兩大報長期領先的局勢,形成鼎足而三的態勢。
黨政軍報江河日下
自由化市場廝殺的結果,民間報業面臨殘酷的競爭,過去靠威權體制殘存的黨政軍報,也不敵政治開放的洪流紛紛走入歷史。最具代表性的是長期間軍方控制的台灣日報,在九六年八月宣布停刊,過去捧鐵飯碗的員工都被迫走上街頭抗議。
台灣日報後來由前自由時報社長顏文閂集合司馬文武等人接手,傳統的「軍報」換裝成自由報業,為國內報業更添多元的色彩。
除了台日由軍轉民外,國民黨所屬的中華日報早在報禁開放前後即退守南部市場,縮小經營規模,中央日報也面臨經營上的挑戰,九九年初大規模裁員,可見這家老字號的黨報也不得不配合大環境調整策略,此外,軍方所屬的澎湖建國日報則在九七年初停刊,使得軍方所屬的報紙僅剩「青年日報」。黨政軍色彩濃厚的報紙,在九O年代自由化的報業市場利基不再,未來也恐將面臨續萎縮的命運。
扣合台灣社會多元發展的專業性媒體也在九O年代闖出一片天,創刊十年的大成報,在育樂領域對民生報構成不小威脅;靠股市起家的財經專業報「財訊快報」也有不錯的營運實績。
而股市的蓬勃,更是晚報的「基本票房」,搭著多頭行情的順風車,晚報尤其在都會區都有基本的讀者群,九O年代晚報的崛起與蓬勃也是先前台灣報業從未有過的現象。
接手自立生變的江道生,則在九九年年中創立勁報,投入晚報市場,以瞄準都會人為主要讀者群。
商業巨獸左右新聞報導
綜觀九O年代,向自由化靠攏的報業市場,黨政軍力量日益式微,操控新聞的黑手雖然退出,但報老闆的意識型態仍箝制著新聞人的春秋之筆。新聞工作者不再是威權體制下黨政的打手,卻有意無意地成為老闆好惡的執行者。表面上,新聞自由的空間更開闊,然每家媒體仍有其不得觸犯的言論禁忌。
除了媒體特定的立場箝制了新聞工作者外,日趨資本化及商品化的報業市場仍難逃商業巨獸的吞噬。廣告主發行商業及通路業者,以其巨大的商業利益左右新聞報導時有所聞,且有變本加厲之勢。新聞工作者所謂的理想也只能在於現實與壓力之下,圖謀有限的發揮空間。
2007年11月29日 星期四
青春無敵 純愛無過的解禁年代
文 /徐瑞希(前資深媒體工作者)
解除報禁的前一年,我參加中國時報編採人員招考、進入報社開始我的記者生涯。那時我讀碩士班一年級,懷抱著四年新聞系教育培養出對新聞工作的熱情,覺得在黨禁及報禁年代中,有機會做一個可以促使社會進步的記者是何等幸運的事。
解嚴前後幾年在中國時報的記者生涯至今仍是我最難忘的青春記憶。初時在時報的「政經研究室」擔任專欄記者,一些跑政治新聞的記者傍晚回報社、寫稿前的那段時間,經常到我們這單位來聊天。某報記者寫了什麼敏感新聞被「約談」、黨外雜誌又怎麼罵國民黨、蔣經國的健康真相、今天的社論立場又是余老板操刀指揮的政治表白等等。如果有人寫出了一個批判當局的報導沒事,大家就可以為此興奮個半天。那時也在時報服務的公孫策,已經在辦公室一邊煮咖啡一邊點評時事了。
街頭抗議行動是那個威權鬆動、解禁年代的標誌。太多的政治箝制、太多的社會不公,還沒等到集會遊行法通過,街頭上三天兩頭就有抗議。鄰近時報的華西街開始了深夜援救雛妓行動,也是初入報社的社會組記者江澤予在跑完牛肉場新聞後,直接轉進華西街的援救雛妓行動,回到報社發稿時經常搖頭嘆息:「都有勾結啦!老鴇早帶著雛妓先溜了!」
在那個禁忌鬆動的年代,台灣社會有著黑夜將盡、白日未至的噪動不安,但卻充滿掙脫威權宰制、價值解放的恣意放膽及生猛活力。活在那樣時代氛圍的記者,滿心火熱地見證著劇變,也有機會讓自己成為劇變的創造者之一。覺得記者就是要不畏權勢寫出真相、追求社會正義、並成為促成進步的「聖戰士」,因此立志要以記者做為一生的志業!
青春騷動的台灣,在媒體以社會改革的大旗下,年輕記者熱情的過與不及,都成了記者工作專業上的破口。
熱情不及之其一是,當我和多數記者忙著社會上各種目不暇給的社會運動,卻忽視(或忽略)媒體圍牆內的工運及記者工作自主權的問題。1991年,我因為在聯合報報導「黃任中事件」離開聯合報。在疑惑及失望中,選擇了打一場官司來辨明自己對記者工作的價值及熱情,同時也離開了記者工作。對於記者工作最初的熱戀,也就放入記憶深處收藏。
一旦離開新聞工作、回到「草民」的生活現實,開始對曾自以為是的熱情及因此而來的報導工作方式,有所反省。義正辭嚴、漂亮的文詞,經常成為截稿期限、資源有限時巧飾專業不足、立場偏頗的遮瑕膏。而記者對社會改革如果還存有單純的熱情,如何在媒體廣告主利益掛帥的立場下,以足夠的專業及資源來破解操作愈趨細緻的商業手腕或政治策略、為大眾報導出事實真相?一旦給了記者100%的新聞自由時,媒體機構及記者又將如何回應大眾的期待?
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些問題,台灣媒體已經完全擺脫解禁的陰影、快速發展開來,激烈的市場競爭取代了媒體社會公器的期待,報社一家一家地關、記者一批一批地裁;與之同時,新興的、小眾的媒體興起,民眾的媒體素養識見大開,加速將變樣了的新聞媒體推進一個難得有人同情的境地。
紀念那段洋溢著放肆卻又執著的解禁年代,青春無敵、純愛無過,憑恃單純的熱情及意念,許多新聞工作者同時經驗著個人與台灣社會的成長。透過新聞工作而得以參與社會的轉變,或許是做為記者最大的幸福,也或許是個人生命中難得的一場行動藝術吧。
2007年11月28日 星期三
解嚴又戒嚴
在這個階段,仍然有許多不合乎民主潮流的怪物,仍然運轉中。就如1991年的10月10日的凌晨,廢除刑法100條行動聯盟在台大醫學基礎大樓前,在已故的中研院院士李鎮源的帶領下,以非暴力、和平的方式靜坐請願,卻引來當局憲警粗暴的驅離,之後又以憲兵人牆加盾牌,將媒體記者採訪團團圍住,加以隔離,企圖剝奪採訪權。當時所有記者朋友們,都感慨的說:「到底是解嚴還是戒嚴」。
這個問題,至今我仍然非常納悶?
2007年11月26日 星期一
最後的凝眸
文/李璧如(前中國時報「意見橋」創版主編,現為中醫師) 一、楔子 行路間,接到一通手機,倉促答以「我要去報社…」,說完 四年多前,在我已漸潛心安於醫師的角色之際,某日 這個失落,在我是「以第一志願進入新聞系」的那一刻 在時報十八年,作過編輯、編譯,編過社內刊物,兼任過總管理處企劃 二、首先揭櫫「讓不同的聲音,交互激盪」 ─不以報社立場選稿的版旨 民國77年報禁開放,報紙由三大張改為六大張,因此有了空間容納民 但這也是我苦難的開始。我的作法的確一新大家耳目;當時只想 三、媒體要改的其實是內在根深柢固的老化心態 改版僅是形式,媒體要改的其實是內在根深柢固的老化心態(4)。有些永恆的價值其實是不能改的,我認為,根據公益 但到了民國82年11月,又有一股力量介入,「意見橋」改名為「意見廣場」 四、一般的規矩方圓,仍須透過新聞教育來落實 已故作家、亦為報人,張繼高〈筆名吳心柳〉先生曾說過類似 新聞教育能教的,除了一般所謂「三個月就能帶完的實務操作」 雖然我在報社工作的前幾年,就發覺自已似乎一無所長 五、媒體表現方式改變,但它必須永遠是監督公權的第四權 隨著網路發展,個人媒體興起(如Blog,人人皆可架設網頁、電子報,擁有發言權),企業的影響力雖日漸消 六、有些學生並不能用填鴨的方式帶上來 學生的本分永遠是像吸水的海綿般,盡其所能學習,也許一時不能消化 我還修過林懷民老師的採訪寫作(常由蔣勳老師代課) 整體而言,新聞系四年,在學習方面,我玩得很開心 其實,我覺得大學甚至研究所教育的目的,如果能讓學生習得 七、成立「當代新聞史料室」,建構屬於這個世代的新聞史 只是,在學習階段,各行各業皆然,應該要有一些先驅的 時代的浪潮不斷往前襲捲,電子媒體革命更是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台灣積累五十年的富裕,拜民主勃發之賜,教育水平提升 在這新舊世代交接、前途失焦、理想喪失重量之際,我以一位新聞檻外 八、附註 這種情形約僅維持十天,因選稿理念截然不同,我堅持必須各種聲音兼 當時雖報紙已開放至六大張,但能分給投書版的位置極小,約四批大 而在同年九月七日,則開始要求來信附個人基本資料:姓名(可用筆名)、職業、地址、教育程度、年齡及電話。為何如此要求,我曾在 如果當時有遠見,能把讀者當人,以客為尊,給讀者空間 5‧參見附錄一。 附錄一 意見橋作業理念與角色功能說明 Ⅰ、大趨勢 轉型社會中,諸多新生力量湧動,民間的聲音亟待發抒。由讀者投書 而時潮激盪若是,人民的聲音必須在媒體上佔有一席之地 在報業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民間的聲音更是不容忽視 Ⅱ、基本理念與作法 「意見橋」闢版近兩年,其間見證了台灣社會發展進程中的諸多癥候 「意見橋」即是在這種前提下,作為一個開放的、參與的 守門原則如下── (10) 對於內容較專門或牽沙較複雜的稿件,則請報社內外具有相關專長的工 (11) 期望「言論自由」與「守門自由」交互激燙,造成良性環境 目前國內各報投書版中,惟有「意見橋」不付稿酬;但在此情況下 Ⅲ、角色功能及定位 「意見橋」的所有工作內容皆直接、間接彰顯「讀者導向」的標的 「意見橋」契合時潮脈動,其角色定位亦已由初時之「大鳴大放 而中國時報一直以第一流報紙自期,自有其格局與氣勢 Ⅳ、工作內容 「意見橋」,既名之為橋,雙向溝通之意至為明顯,此亦其所以別於一 其中,除單純之「評論」外,許多投書皆涉及第三對象(單位 如有回函,則再轉寄,告知投書者。 純粹詢問問題者,則視情形轉交社內、社外涉及單位;否則 ──剪報資料。 ──當事人,由其提供更進一步資料,或就投書中不完整處,再加說明。 來信──登錄──篩選──存檔──查證──配合採訪──選稿 其中,包括後續處理及服務(回信、回卡片)──投書如何處理 Ⅴ、經營績效 「意見橋」闢版兩年以來,由於首先拋棄只選刊與報社相同立場投書的 Ⅵ、建議 ──時報創立至今四十年,不僅已成第一流的大報,也有足夠的能力取 ──每月投書持續增加,顯見讀者對本報之益加信任與欣賞 ──為了保持民間聲音的純粹與多樣性,「愈少主動企劃邀稿的編輯政策 ──在原則不變的前提下,製作方式不妨再多樣發展 ──此外,由於投書五花八門,平面資料建檔,已不符時效 ☆ ☆ ☆ ☆ ☆ ☆ 註一: 「意見橋」在媒體角色上,大致發揮三種功能:讓不同聲音交互激盪的 自影響效果而言,則有層次之別,若有議題牽動層面較廣 附錄二 搭起溝通的橋樑 ─「編輯室報告」內容選輯 「編輯室報告」是意見橋上編者與讀者交流的管道,從77年五月五日首次刊出後,即不定時出現,或溝通理念,規範實際作法 一般而言,投書內容常會隨著新聞事件而起伏,但所謂「新聞性 以下選刊部份: 一筆沉重的、良心的債…… 本版承蒙讀者支持,來稿踴躍,但由於版面有限,部份稿件只得割愛 是的,有多少讀者在公餘、課餘的有限時光中,甚至在清冷的冬夜裡 所以,每一位讀者在您提筆投書的時候,就已經在為型塑更美好的明日 至於刊登與否的選擇標準,有太多「相對」的因素。事實上 基本上,扣緊時代脈動、弱勢的、交互激盪的聲音,都是我們優先考慮 有些稿子由於沒有即刻的時效性,但頗具見地,我們通常會存檔 還是非常感謝讀者熱心支持,不週之處,也只好請大家海涵了! 關心國事,歡迎投書! 國內政局經過一連串的動盪,亟待整合,重新出發。各界殷望的 然而,國是會議要怎麼開?其角色功能應如何定位?談些什麼問題 關心國是,人人有責;即使我們無法實際參與國是會議 《國是會議大家談》欄歡迎讀者投書,本欄將持續開放 增闢「坦言集」(由主筆輪流執筆,等於小社論)及「觀點」(約稿 「坦言集」至民國80年10月2日以後即停(可能陳總編輯下台了 這段時間的「意見橋」,大約彩色半版,議題豐富多樣 「意見橋」當然還是「意見橋」 自四月三日本版增闢「坦言集」與「觀點」,對於這樣的專欄是否適合 因此,我們不過是在嘗試歐美報紙集社論、專家意見與讀者投書於一爐的情況下,增闢此兩欄 因此,雖然有這兩個看似較具主觀意味的欄,但是讀者若有不同意見 「讓不同的聲音交互激盪」,肯定是我們矢志遵循的標準。目前 至於「編按」,過去凡對內容說明不清的投書,經查證後 在百花齊放的動盪時潮中,我們需要對生命有深刻反省能力的新聞工作 大家來寫「新新聞」 有人反應意見橋文字壓力太大,一片字海,說真的,編者在有限的空間 下列事項也請讀者配合: 一、投書能短,則務必精簡--事實上,工商時代,短文閱讀率高 二、除非特別緊急,否則請按次序排隊,別急--我們不會特別看中名人、專家,這是個平民化的版面,大家都平等 三、我們也不一定非得跟著新聞熱潮走,一方面問題不是一天兩天就能 謝謝各位捧場--不只是捧時報的場,也是捧大家自己的場! 讓不同的聲音交互激盪 發掘潛藏的社會問題 九月十三日本版刊出消費者在金石堂文化購物而發生不快事件的兩篇投 感謝讀者支持,投書源源不斷.:但編者有幾個小小的要求,請大家多多指教: 一ˋ最近長稿稿壓沉重,編者老是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請大家務必遵守「有話必須長則長 二、請儘量寫自己熟悉的題材—-與專業領域(或職業、工作領域)、受教背景相關議題的思考 三、關於申訴的投書--相較於從前,目前國內的民主開放程度 83年夏天以後,「時論廣場」時代。投書每則限500字 這件事情,由於年代久遠,處理先後次序,記憶有點混淆 學校某xx長,把我當學生,先狠K了一頓(刊出有辱母校聲譽的投書 四月七日,才刊出被我們修改過的,語氣已較緩和的 「署名『窮人』的政大學生遲誤註冊期限致遭退學案,自投書披露後 一、該生原住家已於大二下付之一炬,如今已是廢墟 二、該生性略封閉,雖一時無法籌得註冊費,卻又礙於顏面 三、其間該生在美之生父,又遭逢重大生命危機,該生急於尋求臂助 該生事後雖十分懊悔,卻因身邊無年長者指導(撫養長大之祖父母已先後過世),不知尋求週邊資源,以資奧援;及至日前臨時起意投書 而據記者實地了解,政大校方於處理該案程序上並無疏失 該文將事情原委作一背景陳述,並藉此一公開行文,迫使「申訴 最近翻閱舊資料,才知我曾將該生資料傳真給一位「秀梅」師姐 由於該生曾遭逢特殊家庭變故,我在閑談中,抓出新聞點 該則「編輯室說明」刊出後,曾收到一封來自新聞系新生的信︰ 「編輯先生您好︰我是今年通過推薦甄試,甫上政大新聞系的高中生 謝謝你們除了對新聞本身的熱誠,對人更抱持一分深沉的關懷 真想大大為你們鼓掌喝采,臺灣有你們,真好! 願你們 永遠不把新聞只當做新聞! 不知各位新聞界先進,看到這樣的一封信,作何感想
現實與理想之間,反差何其大--而我卻是打一開始,就把它定位為一生的志業,也就此決定了日後我在媒體體制內衝撞的命運。
而今,我以一位新聞檻外人猶依依牽掛前世的心情,呼籲新聞學界成立「當代新聞史料室 」,建構屬於這個世代的新聞史;為失序的媒體環境找尋定位與規範,也讓茫無依止的新聞學子有了出發的力量。
──新聞最新發展動態。見報投書須契合時效,以免過時事物或已獲改善的
──投書所言內容是否屬實。
──換一個角度,讓涉及的第三者有說話的空間。
──凡涉及事件,雖已決定該投書不上版面,亦書面轉交涉及單位參考
──採訪組及地方組同仁。通常,由他們提供線索,我們自行做進一步的查
──報社內部各部門(包括轉達意見、代為查詢)。
──政府、文教、民間乃至學術研究機關。
2007年11月23日 星期五
報業,夕陽業,為什麼?
文/林麗雲(台大新聞研究所副教授)
報業榮景不再?
報禁開放二十年來,台灣報業呈現了衰退的狀態。在閱讀率方面,在1992年,十位台灣人中就有七、八位(七成六)是報紙讀者,在2004年卻只有不到五位讀報。到了2005年與2006年,老字號報刊(如《中央日報》)紛紛走入歷史。連傳統大報(《中國時報》和《聯合報》)的廣告量也萎縮了近一成(8%),不得不關閉子報(如《中時晚報》、《民生報》與《星報》等)。
那麼,台灣報業為何式微,由盛而衰,成為夕陽產業?有一種解釋是說:新媒體興起,自然取代舊媒體。的確,1996年有線電視台成立;十年後(2005年),二成三的民眾覺得有線電視是不可或缺的媒體,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認為報紙是生活必需品。同時,有線電視與網路也爭食廣告大餅,報紙在所有媒體廣告的占有率相對減少。科技變遷論的確有些部份的解釋力。
但科技變遷的因素卻無法完全解釋為何《蘋果日報》卻能打開台灣的報業市場。在2003年,有線電視已是主流媒體;如果按科技變遷的解釋,報業應是夕陽產業。但這年5月《蘋果日報》攻台,卻能吸引讀者,甚至開創市場。
除科技因素外,為何台灣報業失去競爭力?本文嘗試分析台灣報業的體質變遷,從中找出可能的因素,以作為未來的啟示。
完全解禁,埋下危機
報禁開放前,台灣報業已是扭曲的結構。在長期威權統治下,台灣報業是侍從性質;也就是說,統治者運用報禁政策,給予特定人士辦報的特權;而報老闆則對統治者效忠。因此《中國時報》與《聯合報》不是在開放競爭的情況下成長,而是在統治者的保護下發展成寡占的報團。解禁前夕,兩大報已強占三分之二的報業天下(即廣告與閱報率)。
解禁時,台灣本來有機會重建報業秩序。當時政府曾宣稱要促進新聞自由與報業發展。1987年2月當時行政院長俞國華即指示行政院新聞局,「對報紙登記與張數問題,以積極的態度,在兼顧新聞自由與報業應善盡社會責任的原則,盡速訂定合適的規範或辦法,以促進我們今後的報業發展,邁向一個資訊健全的新時代。」
對於如何解禁,當時有兩種看法。第一種是完全解禁。大報主張取消一切管制,由「市場」調節。第二種是有限解禁。小報主張應逐步開放,先限制大報的擴張,讓小報及新報有生存的機會。
在兩大報的鼓吹下,政府採取完全解禁的作法,並未積極制定規範。政府並未促進市場運作,也未規範報業的市場行為,也未規定報業應積極回應公民需求。這樣的政策選擇,台灣報業未出現良性競爭,也沒有機會改進體質,因而埋下危機種子。
解禁初期,大者恒大
在完全解禁的情況下,兩大報基於之前的優勢,擴大版圖。解禁前,大報居寡佔的優勢。解禁後,在市場行為與內容服務上,它們又不受任何管制,不需盡社會責任。因此,它們在既有的物質基礎上發行新報,增加張數,低價促銷,容納廣告。三年內,兩大報在廣告與讀報市場的佔有率,迅速由七成增加到八成。
在兩大報擴張下,獨立報刊很難生存。例如在1980年代《自立晚報》雖曾得到部份社運界與學界的認同,但卻無法得到廣告主的支持,在1994年轉手給財團。獨立報無法生存下來,更無力對大報構成壓力。整體報界也沒有形成良性競爭。
打促銷戰,未受規範
在大報的壓力下,只有財團報才有本錢一搏,並大打促銷戰。《自由時報》即是由三重幫出資,為了突破兩大報的壟斷,不只以「黃金大贈獎」為促銷手法,更壓低售價來搶讀者。1996年,當兩大報提高每份售價到15元,《自由時報》一直壓在10元的價位。這波價格戰後,《自由時報》宣稱台灣已進入「三大報」的時代。
接下來,「三大報」即展開促銷戰。因為報禁開放時未規範主流報業的市場行為(如競爭策略),《自由時報》雖自稱「三大報」之一,還仍持續打促銷戰。其他兩大報也跟進。1999年,《中國時報》與《聯合報》也加入「商品聯賣」的活動,即買報紙,送贈品,從腳踏車、驕車、手機、音響,到茶葉蛋與咖啡等等都在贈品的範圍。
值得注意的是,在,各報投入促銷競賽中,而不是在新聞品質上較勁。他們以其他商品來攏絡讀者,並未以實質的新聞內容來爭取讀者的支持與信賴。而政府也未能規範其市場行為。因此在此競爭中,新聞品質並未提昇。
老闆立場掛帥,未建立新聞專業
除了促銷戰外,各報也因老闆的立場,而有了新聞偏向。因為長期的侍從報業,報老闆有政治意識型態與關係。報禁開放時也未規定經營權與所有權應分離,報老闆的政治利益凌駕新聞專業,主導新聞內容。在1999年國民黨分裂中,報業根據老闆的意識形態與派系結盟,分成主流派與非主流派。在接下來的藍綠鬥爭中,報業又染上了顏色,站在特定位置。它們最初的定位不是根據讀者的需求。
但是,當報業以意識型態為主,卻走入困境。各報依政治立場,分化成藍綠報紙,形成特定意識型態的報紙讀者(如深藍、或深綠)。它們並未顧及藍綠以外的讀者,也未提高新聞品質,以爭取中間立場的讀者。最後報社也只能各自固守基本盤,不再有1980年代百萬大報的榮景。
因為報業不是以讀者需求為主,有了強勢的競爭者時,報紙衰落更快。1996年,有線電視興起,報業危機出現。《蘋果日報》老闆黎智英發現到:「台灣的報紙太難看了」,在2003年進入台灣市場,信奉「市場新聞學」,以非政治的議題為主討好大眾的口味,能開拓新市場,並奪取台灣各報的讀者與廣告。台灣報業更嚴重衰退。
建立秩序 健全體質
從歷史的過程中可知,台灣報業衰退的原因之一,並未建立合理的秩序,健全體質與建立專業。開放前,台灣報業在人為保護下已形成寡佔的結構。報禁開放時,卻未能建立市場秩序,又未責成報業負起社會責任,也未規範市場行為(如行銷策略與不公平競爭),也未要求尊重新聞專業(如經營權與所有權分開)。影響所及,獨立報業逝去,主流報一手打行銷戰,另一手以新聞為武器參與政治鬥爭,罔顧公眾利益,最終未能建立新聞專業與在讀者心目中的地位。
試想,如果當年開放報禁時,能建立良好的秩序。也許報業會受到管制,遵守市場與專業規範。暫時他們可能利潤受限,無法為所欲為。但長期而言報業應較有機會可健全體質,並得到讀者信賴。
雖然我們很難再回到過去,但從二十年來報紙體質的變遷,可得到未來的啟示。我們應建立良好的秩序,重視新聞專業,回應讀者需求,才能建立永續發展的傳播產業。因此在媒體管制上,有以下幾個方向。
2007年11月18日 星期日
解嚴後的第一份宗教報紙--福報日報
文/莊豐嘉(中央社副總編輯)
「福報日報」是我第一份擔任記者工作的報紙,今天許多人都知道星雲法師所辦的「人間福報」,但多不知,星雲法師當初在解嚴後報紙一片昌榮景象時,也捐了至少一千萬元給福報日報,相信「人間福報」的取名,和當時的「福報日報」是有淵源的。
1988年,我從環球經濟社離職後,自由自在,和當兵的好友花九天的時間騎單車環島一周,回來後,想著下一步怎麼走。當時在文殊文化事業舉辦的禪修課程上課的友人,也是我後來的妻子,得知文殊負責人洪啟嵩要辦一份宗教報紙,叫做「福報日報」,介紹我去報名。對文字一向有興趣的我,寫了一份簡單的履歷,然後被通知面試,就錄取了,連筆試都不用。
這份全國第一家的宗教報紙,報館就設在靠近北寧路的八德路樓上,空間窄小,但辦報的理念卻格局宏大。因為雖然從形貌看就像是一份佛教的報紙,其實它報導的還包括基督教、天主教、道教、一貫道和回教等幾乎囊括所有宗教的新聞。不只如此,也報導政治財經、社會福利及社團新聞。總編輯是時年三十歲的王桂沰先生,後來往教界發展,在朝陽大學教書。
創辦人洪啟嵩當時也是才三十歲出頭,精通佛法,屬大開大闔型人物,他認為,當時佛教人口全台灣至少有三百萬,只要十分之一的佛教徒願意訂報,就有三十萬份,生存不是問題。事實證明,這當然是天方夜譚,不到半年就撐不下去。
佛教徒基本性格保守,佛教大師們則都要別人奉獻,信徒看到他們就跪下去,還要雙手獻上紅包。但是要叫這些信徒訂報紙,卻極不容易。星雲法師雖然政治性格鮮明,但確實較有宣傳頭腦,願意幫忙福報日報推廣,還捐了不少錢。
我在大學主修企業管理學,和財經比較密切,對新聞根本就一竅不通。不過,在新聞寫作上,則頗獲主管欣賞。解嚴後不僅報紙解禁,社福團體也是如雨後春筍,創世基金會是後來最成功的例子,當時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去專訪創世基金會的創辦人曹慶,寫了一篇將近兩千字的人物報導,主編看了很感動,直誇我寫得很好,並把登出來的文章貼在他辦公桌前的牆上,他說,可以作為範本。這對我當然是不小的虛榮。
後來薪水發不出來,報紙辦不下去,據稱洪啟嵩身上至少揹了三千萬元的債務;但是他並不氣餒,改辦「福報周報」,王總編輯找我當周報的採訪主任,我們一群人又興致勃勃的辦一份從來沒辦過的雜誌。
現在於暨南大學任教的容邵武、民視新聞部編輯主任蘇義崧,後來到東海大學理想國社區和蘇義崧一起辦第一份社區報紙「大肚山報導」的賴興廣,都是當時來應徵的記者,他們充滿人文社會關懷,具有理想性格。一位政大歷史系不想畢業的高材生何瑞元(不是一般熟知的那個何瑞元),還有在山地小學教書的鄭稚草,他們來當記者的時候,帶領我們深入原住民部落,感受到原住民的生活和悲哀。
當時環保議題如後勁五輕設廠等甚受注目,我們為此跑去台南的奇美企業採訪,做了一期奇美對當地河川汙染情形的調查報導。後來奇美成為可以和台塑南北抗衡的大企業,是我們當時所無法預料的。
當時我雖然掛名採訪主任,但月薪卻不到二萬元,而且常常拖延數月未發。有一天,不知誰介紹,自由時報的地方中心主編打電話找我去上班,月薪從二萬八起跳;我聽了頗為心動。總編輯王桂沰知情之後,不動聲色地跟大家說,前幾天有中視的老朋友找他去工作,月薪六萬元,但是他拒絕了。聽到這裡,我心裡有數,他如此講義氣,我只有拒絕自由時報一途。
又隔了三年多之後,我才在自由時報首次大規模招考中應試錄取,主跑政治新聞,當時新國會伊始,展開我在主流媒體的記者生涯。但是,這一段從福報日報到周報的記者生涯,卻最令我回味再三。那時候困苦,其實充滿希望,雖然邊緣,卻創意無窮。
新聞自由遭扭曲 倫理與專業魂歸來兮
文/劉明堂(媒體人)
1984、1985年我還在世新唸三專的時候,為了社團出版「翠谷雜誌」刊物內容,被董事長成舍我召見。社團海報被學校活動中心組長影射說「你們貼那幾個紅色星星,是什麼意思!」我們與她爭得臉紅脖子粗;但是我最景仰友報「成報」社長陳尚曄,因為學校查禁文章,而將社團刊物「開天窗」抗議,還有在228來臨的時候,製作跨頁的228專題報導,並且默默禁食一天紀念。在那個報禁戒嚴年代,我們幾個社團朋友被訓導處視為異類。
挑戰威權、突破禁忌,曾經在我們身上烙下痕跡,我們也期許願意在這條路上繼續打拚。從1986年畢業去當兵,到1988年退伍,在那一年十個月中,戒嚴解除了,報禁也解除了,原本想要挑戰的威權消失,還有些許的失落感。不過,我在步兵營經歷兩次營測驗、一次旅對抗、兩次師對抗的演習,走過500公里大行軍,稻田、鴨寮、墓仔埔都睡過,所有心思只想好好數饅頭、快快退伍,沒有空想太多。直到退伍後才強烈感受,社會環境有這麼大的變化。
算起來,我可以說是報禁解除的受益者之一,因為報禁開放後,既有報社擴張、報紙增張,提供了較多的記者工作機會,畢業沒多久的新聞科系學生,比較容易進入新聞職場。
那個時候,選擇新聞工作,相當大的因素是為了實現社會正義的理想,自認為背負文以載道、隱惡揚善的使命。那個時候不管是新聞學、採訪學,告訴我們的,記者是無冕王、是正義的使者、媒體是第四權、是社會的公器;媒體工作者為閱聽大眾除了提供新鮮有趣的「新聞」訊息,同時也為閱聽眾扮演「守門人」的角色。
學校師長曾經告誡,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必須廣泛吸收各種社會科學的知識,才能在新聞工作上有足夠的知識作判斷; 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必須儘量公正客觀,追求真相,下筆應避免使用「情緒語言」,以免誤導閱聽大眾。這些雖然老掉牙,卻是一個新聞工作者的基本功、基本素養。
可是,曾幾何時沒有人再提到「無冕王」,也沒有人重視「守門人」;新聞報導看得見「口水」,卻看不到「真相」; 媒體從監督的「第四權」,變成社會的「亂源」;從「社會公器」變成收視率掛帥;烏龍新聞一大堆,媒體卻似乎不以為意,但是收視率掉0.1個百分點,就要斤斤計較。
有人感嘆,早知報禁解除後會變成這樣,不如不解除。抱歉,這是兩碼事,不能這樣推論。報禁的解除,是台灣言論自由發展的一大步,在此之前,台灣在「自由之家」的評比,永遠都是從後面倒數的「不自由國家」。而且報禁解除後,報紙確實也有幾年蓬勃發展、百花齊放的光景,雖然市場上還是兩大報獨大(1991年自由送黃金後成為三大報鼎立),而且兩大報的報老闆,都是國民黨的中央委員,可是形式上去除了掐住脖子的黑手,加上解嚴所釋出的旺盛社會力,讓台灣的言論市場大鳴大放。
有人認為,台灣媒體會有今日的墮落,太過於重視市場收視率是主要原因,在市場激烈競爭下,媒體為了求生存,在壓力與矛盾中不得不隨波逐流,以收視率為競逐標的,有線電視新聞台的激烈競爭如此,報紙的蘋果現象亦復如是。可是,為什麼新聞發展史上對「黃色新聞」的反省與自律,台灣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雖然有閱盟、媒觀、新聞公害防治等團體,可是新聞公害防治基金會的烏龍新聞統計,媒體不痛不癢,閱盟曾經遊說廣告主抵制電視台,卻被電視台當成抽銀根而圍剿,還被扣上妨害新聞自由的大帽子,「新聞自由」成為媒體為所欲為的保護傘。
經常在媒體可以看到某些論述強調憲法保障「新聞自由」,事實上,憲法保障的是「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則是「言論自由」的延伸,言論自由尚且受到刑法的規範,新聞自由更不可能無限上綱。民主與自由,是目前人類的普世價值,但是民主與自由的實踐,必須建築在對他人的「尊重」之上,如果沒有對他人的尊重,民主也可能出現多數暴力,自由則可能淪為「只要我想要有什麼不可以」的自我膨脹,結果就是失序的社會亂象。
報禁解除開啟了自由的言論市場,可是對「自由」的扭曲與誤用,卻使得媒體浮濫「自由」,台灣社會也迷失「自由」的價值觀。加上台灣轉型混亂的政治生態,「新聞自由」淪為媒體擁護或打擊特定政黨與政治人物的藉口,而且媒體相互之間以統獨藍綠作區隔、切割,私底下把藍綠立場當作市場定位,媒體的可信度慘跌,趨近於零。
不管是媒體或新聞工作者,當然可以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可是新聞報導卻不可失去專業與真相的追求,扭曲專業、看不到真相的新聞報導,可信度自然是零。這幾年所謂的「揭弊」風潮,就是看不見媒體「守門人」專業判斷,聽不到新聞事件「真相」報導的最好見證。
美國「水門事件」在世界新聞史上成為揭發醜聞弊案的圭臬,可是,台灣媒體每天在報導「爆料」的時候,除了追逐誰是「深喉嚨」之外,有多少媒體注意到華盛頓郵報兩名記者,在報導過程中是如何「抽絲剝繭」,才會有導致尼克森下台的精彩報導。
「抽絲剝繭」不就是新聞工作者最重要的專業精神嗎?報禁解除20年,大家應該好好想一想。
2007年11月16日 星期五
一個非典型新聞人看報禁解除20年
文/蘇正平(中央社董事長)
現在的新聞圈新舊交替很快,人封的或自封的「資深媒體人」滿街都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報禁解除20年」,台大新研所正在進行一項報禁解除前資深媒體人的口述歷史計劃。一位參與這項工作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談到這計劃,我羞愧不敢當,因為我沒有資深到在報禁解除前就已經幹這一行。
我是在1988年1月1日報禁解除那一天開始當記者,在此之前,我在外國機構已經工作一段時間。。假如在新聞局那一段時間勉強也算在新聞圈混的話,報禁解除有多久,我在新聞圈就是那麼久。
進新聞圈,我有一點像「臨老入花叢」,因為改行當記者時,我已經38歲。年紀一大把才當記者是有一點遜,但未必全是負面,因為在那個年齡,我的人格和知識體系大致已經形成,所以即使接踵而來的記者生涯碰到很多新奇事務,甚至驚濤駭浪,都可以比較容易找到自己的定位座標,不致於為外界所惑,甚至暈船。
我進報社不到兩個星期(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去世,李登輝成為第一個「台灣人」總統,台灣有史以來從未面臨這樣的局面,這種情勢充滿希望,但也布滿危機。
從這個時候起,台灣或明或暗的各股政治和社會力量陸續迸發出來,彼此拉扯、相互激盪,而終於形成一股沛然莫之能禦的推力,讓台灣的政治和社會景觀日新月變,沒有一刻停息,一直到今天。
對一個記者而言,這樣紮紮實實、充滿挑戰與機會的20年工作環境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對於自己20年前能夠在適當的時機選擇投入這個行業感到慶幸,對於這20年之間在不同場域並肩奮鬥的圈內伙伴也充滿感念。
但無須否認,作為一個非典型新聞人,我對自己浸淫近20年的這個行業,始終有一份既親切、又疏離的感覺。因為親切,所以很想以從事這個行業為傲;因為疏離,所以也常常抽離自己而不得不看到它使人羞愧的一面。
在戒嚴時期,媒體是政治的工具,大家對它期待不高,它危害也比較小。
報禁解除之後,廣播和電視也相繼自由化,媒體是那股脫困而出的巨大力量,自己可以翻雲覆雨,如果不能夠自律,又缺乏外在的制衡力量,那麼它的影響力愈大,對社會的危害也愈大。
我早年修習經濟學,因為懍於市場力量的巨大,所以也特別重視經濟現象裡機構(包含法律)的角色和作用,因為如果我們不甘於一切自由放任的後果,機構以及機制的設計就成為一切人為努力的基礎。當然這一切設計還是必須以對市場力量的充分認識為起點。
當我省視我們媒體這個行業,其實也是從相同的角度出發。1991年我拿了新聞評議會的研究獎金,利用三個月時間到日本、德國和俄羅斯,所研究的便是媒體產業的機構和機制的問題。而當時我在研究報告裡所指出來「新聞是意識型態商品」的特質,仍然是今天理解各種媒體現象的重要關鍵。
報禁解除後的「自立事件」是觀察媒體內部關係對其新聞產品影響的絕好事例,我因為自己在自立工作,體會也特別深刻。我們習慣把「新聞自由」朗朗上口,卻從不深究實際以及應該擁有「新聞自由」的主體是誰,也不瞭解這些可能的主體之間彼此是甚麼關係,當然就找不到著力點。稍不順遂就亂罵一通,然後自暴自棄、自哀自憐,絲毫沒有行動能力,這幾乎已是今天記者的通病。
「台灣新聞記者協會」的成立,是尋找著力點的一個嘗試,它建立一個機構,用組織的力量開闢發揮影響力的機制。有些人覺得它的影響力還不夠大,批評它的運作有許多的缺失,但它在成立十多年後仍然屹立不搖,仍然尋求發揮更大的功能,毫無疑問它已是台灣自發性媒體改革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處理新聞局職掌與媒體之間的關係,也是重整媒體機構與機制的重要工作。我在新聞局期間堅決拿掉各個由新聞局頒發的新聞獎項,就是這個概念下一定必須處理的問題。只是為德不卒,到今天新聞局還在頒發雜誌類的新聞獎,這是我當年的疏忽,留下這個漏網之魚,只是大部分的人也真的太習焉不察了。
即使「國家傳播委員會」的成立過程被藍綠鬥爭所污染,以致於若干相關法條被大法官會議解釋認定為違憲,我仍然認為從新聞局釋出對媒體管制的職掌,是走出正確的一步。但對媒體「輔導」的資源還要不要擺在新聞局呢?從制度面和從權力掌握的不同角度去考量,恐怕會得到不同的結論﹔當然從資源受益者的角度又是另外一番思量了。
除此之外,公共媒體,如公視、中央社、央廣等的定位及資源分配問題,都攸關台灣的媒體景象,都應該訴諸公共討論,讓它們發揮應該扮演的角色和功能。
媒體公會組織當然是重要的「媒體機構」,台灣媒體公會組織的失能是造成台灣媒體亂象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這些公會在戒嚴時期是政權的附屬機構,解嚴後沒有能夠自覺轉型成為現代社會的公會組織,相對於台灣其他產業公會近十年來的脫胎換骨、蓬勃發展,益發顯得台灣媒體產業內部的保守、封閉,這和這些媒體每天在其媒體內容裡所擺出來的進步姿態,是極不搭調的。
依我的看法,個別媒體工作者也是一種「媒體機構」,他們對於媒體改革的視野和努力,是未來台灣媒體環境發展的關鍵,因為他們畢竟是媒體內容最先以及最終的產製者。任何好的或不好的影響,都必須透過他們來完成。
有關報禁解除後媒體的種種亂象,非典型的新聞人不會有不同的觀察,只是我不同意一些「今不如昔」的論調。這是思考怠惰者及行為無用論者不需要任何努力,躺著就可以達到的結論。花幾分鐘,閉起眼睛想一想,我們真的要回復到新聞局國內處一科科長可以拿起電話,要求報紙總編輯那些新聞不要登,那些新聞上頭版的日子嗎?
即使不滿意,報禁解除以來我們已經共同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這些努力不會是徒勞無功的。